《花漾女子》── 那些「曾經」前程似錦的女人。【捌玖觀點】

《花漾女子》的原文片名Promising Young Woman別具深意，巧妙對應了2015年在美國史丹佛大學發生的性侵案。一位名叫透納的男大生趁著女生酒醉，在垃圾桶後性侵了她，事後透納被控訴，法官卻以透納是一名「前程似錦」的青年，不願以這起案件毀掉他的一生，因此輕判6個月的徒刑，緩刑三年。法官擔心這名透納「前程似錦」的未來，但他忽略受害者也有個美好的未來，但已經被透納摧毀了。

電影裡曾經前程似錦的女性，其一是女主角凱西，其二是已故的受害者妮娜。當妮娜在派對上喝醉，被男人趁機強暴，甚至拍下影片流傳，妮娜原先的人生就已經被毀了。而讓一切摧毀殆盡的原因，是整個社會對妮娜的惡意。加害者矢口否認犯案，律師對她施壓威脅，同學冷嘲熱諷，學校包庇犯罪只為了息事寧人，整個體制都站在妮娜的對面，但明明她才是需要後盾的人。

凱西獨自踏上復仇之路的過程一點都不甜密，反而充滿荊棘和創傷，這也是我避免稱《花漾女子》是大快人心、甜美的復仇電影的原因。除了凱西和妮娜被困在深淵，當年強暴妮娜的學生、旁觀的起鬨者和說著封涼話的人，全都各自過著幸福的生活。凱西不斷提起妮娜，只因她希望妮娜的遭遇能被重視，沒理由傷害他人的壞蛋過著順風順水的日子，但妮娜卻自殺殞命，被所有人逐漸淡忘。

凱西對校長、麥蒂森、律師等人的復仇，都只是點到為止，她並沒有真正傷害人，而是讓他們感到恐懼，明白妮娜當時受害有多無助。凱西無法從司法上尋求正義，只能從旁以私刑的手法來喚起他人的記憶，她不要大家記得性侵犯的光榮，她要大家記住曾經有個前程似錦的女學生叫做妮娜。更重要的是，記住妮娜受到什麼對待，記住妮娜為何消失，記住妮娜的人生永遠停留在過去，不可能享有跟加害者一樣的未來了。復仇必先受過傷害，因而復仇並不甜美，更多的是憤怒，以及絕望之下的反撲。

導演處理女性復仇的手法有別於一般復仇電影，這或許也是導演身為女性的敏銳和細膩。觀眾可以發現在電影中，妮娜的身影從未真正出現，連回憶的閃現都沒有。導演並不刻意拍攝妮娜遭到強暴的戲碼，案件的過程都是從言談中得知，就連凱西觀看妮娜遭到強暴的影片，鏡頭也只關注在凱西的表情上。

電影避免對受害者進行第二次的剝削，不需要震撼的強暴場面，也不需要刻意放大痛苦，單憑凱西扭曲的表情，觀眾已經得知妮娜的遭遇。妮娜只出現在凱西的照片中，那時的妮娜很開朗，仍然是個快樂的少女，但她在照片裡笑得多開心，對比到現實就有多殘酷。凱西不斷回顧妮娜以前的照片，因為她放不下，就算她不是被侵犯的人，也同樣被困在深淵，無法走出當年的傷痛。曾經有兩名前程似錦的女生，卻因為社會要保住前程似錦的男人，她們的未來，已經僅剩過去。

文 / A.C.編